文/白七

编辑/黄玉璐

22岁的小姜最近为她年近50岁的母亲“操碎了心”。

家住洛阳的小姜告诉笔者，大概一周前，她妈妈经人介绍，下载了一款名为“秘乐”的短视频APP，据说每天刷视频做任务就可以赚钱。

小姜发现，这款软件不仅需要上传身份证号进行实名认证，还要刷脸，小姜觉得这软件“不对劲”，但是“劝不住”。小姜说，妈妈不仅成功鼓动爸爸也注册了秘乐，还把小姜的个人信息用来开新号。

温州的高三学生小蜗，也为此和41岁的妈妈发生了冲突。小蜗说，近月来妈妈的服装店生意不好，所在街道的店铺倒闭大半，妈妈空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经朋友介绍后，执意要求小蜗帮她注册“秘乐”短视频，并在1个月时间内就成功“邀请”七八十人注册了此款应用。

受访者小蜗供图

笔者发现，像小姜和小蜗一样感到困惑和无奈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学生被学校强制要求下载注册。

微博截图

笔者与一位秘乐推广人取得联系后，对方发来了“教程”，宣传文案中称，每天看5分钟视频，即可月入上百元，若能晋升为“最强王者”，就能获得30万元以上的月收入。

在其宣传文案中，还对标了据称曾吸引3000万名用户的“走路赚钱”APP“趣步”，但该APP背后的操盘者湖南趣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因涉嫌网络传销、非法集资与金融诈骗，在2019年10月已被长沙市相关部门正式立案调查。

这顿“免费”午餐，真的没有代价吗？

“趣步”仿盘升级版

在趣步模式中，用户通过走路获得应用内的积分，也就是“糖果”，之后在所谓的GHT交易所网页换取GHT币，再用GHT币与其他用户达成交易，在支付宝或是微信等第三方平台私人转账，获得现金。

然而，用户获得的糖果数量关键不在于步数，而在于活跃度，想要获得更高的活跃度，用户需要用糖果购买更高等级的“卷轴”或是“发展”更多的用户，也就是俗称的“拉人头”。

一位知情人士直言：“相比趣步，秘乐更快，只需要看5分钟视频，其他照抄。”

当用户首次登录秘乐APP时，需要填写邀请码，并且使用手机号进行注册，在此之后还需进行实名及刷脸认证。

然而，单是刷视频，并不会产生任何收益，而是需要先领取所谓的“铭文”，然后再通过观看5分钟视频完成任务，获得所谓的平台积分——秘豆。不过，第一个任务周期结束后，平台不再免费“赠送”铭文，而是需要用秘豆重新购买，同时，秘乐提供了不同等级的铭文，越“贵”的铭文越会产生更高的个人活跃度，产出更多秘豆。换而言之，秘豆的产量和活跃度直接挂钩。

除了复投铭文外，直推新用户和发展团队也可为活跃度带来加成。若是走上发展团队、晋升等级的道路，用户还可获得“全球交易分红”，获得更多秘豆。某位推广人写道：“别管是不是你推荐的，只要这个人是你团队内的人推荐加入的，就和你有关系！无限深远，自己想一下。”

等级 直推人数 团队活跃度 交易手续费分红 赠送铭文 预计收益
小小主播（准星） 15 500 10% 红色铭文 （13颗） 3K~5K
荣耀黄金（一星） 20 2000 17% 橙色铭文（131颗） 15K
璀璨钻石（二星） 30 10000 15% 绿色铭文 （1330颗） 30K+
最强王者（三星） 50 10万 8% 蓝色铭文（13500颗） 300K+

秘乐团队晋升等级

在秘乐5月24日更新2.0版本前，用户需将秘豆在所谓的交易所“MHL Club”兑换成MHL币，之后与其他用户完成MHL币订单匹配，在第三方支付平台现金转账，买入的MHL币可再兑换成秘豆。值得注意的是，用户产生交易的MHL Club并不在短视频应用内，而是有着独立的网页，需要用户再次注册，在此过程中需要绑定用户的银行卡。

秘乐短视频用户界面与MHL交易界面

不过，在秘乐短视频的官方网站和微信公众号中，并未出现有关MHL Club的任何信息。笔者对MHL Club的网址进行域名查询，发现其注册地为日本，注册公司名称为“malanshan”，创建时间为2020年1月18日。从明面上看，MHL Club似乎与秘乐公司没有任何关联。

但在笔者所见的每个秘乐短视频新手教程中，都会有详细步骤讲述如何交易HML币，并且宣称MHL总发行量2.1亿枚，永不增发，因而可以保证其价值稳定。但知情人士认为，MHL作为“专属定制”的虚拟货币，发行量多少、交易价多少，“还不是平台说了算”。

只是，在5月24日进行版本升级后，MHL交易所的网址就无法打开了。

现在，秘乐将提现方式内置于短视频应用，用户需要将秘豆兑换成“秘宝”，再用秘宝置换礼物为自己的视频打赏，再换取礼物进行提现。同时，秘乐还为秘宝提供充值功能，用户可直接购买秘宝，用来变现、购买秘豆复投铭文。

曾有资金操盘手与专业玩家评价趣步是一个“包装完美、设计精巧”的资金盘。所谓资金盘，就是指没有造血功能，用后来者的钱支付给先前参与者的网络传销形式，本质是金字塔式传销诈骗。一旦没有新韭菜可割，背后的操盘者就极有可能携款跑路，让投资者们血本无归。

知情人士告诉笔者：“这种新型的资金盘，就像地下股票市场，引来一群投机的人。它就像绝对控股的庄家，能反复收割用户。并且，存在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使更多人相信。”

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律师、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研究员赵占领认为，此类模式受众范围小，其价格容易受第三方或平台操纵，因此，这种投资方式不可行，有巨大风险。

秘乐短视频被宣传为集“短视频+直播+商城+广告+生态+区块链”为一体的综合视频社交平台，但能否真正“造血”，洗清“割韭菜”的嫌疑，目前还不得而知。

“秘乐”们的试探

秘乐短视频于去年12月底上线，由浙江秘乐魔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一手打造。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此公司成立于去年11月28日，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人民币，实缴资本则为29万元。目前，浙江秘乐魔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昆明、余杭等地还有4家分公司。

这家总公司在近期两次变更住所，在4月20日和5月25日，由于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先后被宁波市鄞州区和杭州市西湖区的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企业经营异常名录。

在6月5日，其官方公众号宣布：“合伙人市级代理及区县代理今后不会再开放。”

其实，在2019年6月，也就是秘乐出现的半年前，泸州鸣思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就正式发布了拥有相同基因的福音短视频，而这家号称开创了“全网第一款区块链趣步模式+短视频抖音模式”APP、注册资本超千万元、拥有“光明前景”的公司，据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实缴资本只有1万元。

然而，在其正式发布不到4个月时，其公司宣布停止招募市级代理，甚至曾一度关闭交易市场。后又因与秘乐公司相同的原因，在今年1月8日被泸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但秘乐发展势头日渐迅猛。目前，秘乐正利用多种方式在全国各地进行线下推广，不仅有各级代理，还有多家商铺为吸引用户注册而打出免费牌，秘乐甚至在上海、郑州、合肥等全国多地举办线下的“全国分享交流会”。

某秘乐推广人宣称，在5月14日，秘乐单日注册量超过60万人，总注册人数在6月1日超越4000万人，发展速度超越了其前辈“趣步”。

秘乐在全国多地进行线下推广

秘乐的快速扩张，同时意味着越来越多的“用户”正在或即将面临投资、交易虚拟货币的风险。

2017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叫停了国内代币融资项目，其第三条规定，任何所谓的代币融资交易平台不得从事法定货币与代币、“虚拟货币”相互之间的兑换业务，不得买卖或作为中央对手方买卖代币或“虚拟货币”，不得为代币或“虚拟货币”提供定价、信息中介等服务。同时，公民投资和交易虚拟货币不受法律保护。

北京市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韩骁认为，运营者发售流通的秘豆、MHL或者GHT等具有“价值”属性的代币都不是由货币当局发行的，不具有法偿性与强制性等货币属性，不具有与货币等同的法律地位，也不能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所以属于“虚拟货币”。而将一种代币转换成另一种代币，再与法定货币进行兑换，也属于“从事法定货币与代币、虚拟货币相互之间的兑换业务”的违法行为。

不过，韩骁也表示，具体判断其是否涉刑、是否违规，还需要公权力机关结合相应证据去认定。

而秘乐的“远亲前辈”——趣步，仍在边缘试探。

笔者查阅长沙市市长信箱发现，长沙经开区在3月30日就趣步调查问题作出回应称：“原湖南趣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后更名为（重庆趣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已于2019年5月30日迁往外省，不属我局管辖。对该公司前期涉嫌违法行为，相关部门正在调查，在调查没有结论之前，有关情况（如办案的进展，查处的有关细节等问题）是不宜向社会公布的。由于该案情况复杂，调查需要时间，一旦有了结果，会向社会公示。”

知情人士称，趣步在被立案调查后，并未停止运营，而是转入地下继续吸纳新鲜用户，目前，其APP可在多个应用商店正常下载。在诸多“成功”案例的吸引下，依然有大量用户被吸引入局。

（应采访者要求，小姜、小蜗为化名）

（校对：颜京宁）